青年的觀眾可能已經記不起胡德夫

  但他絕對是華語流行音樂史上主要的存在

  胡德夫站在日月潭秀美的山水旁,看著細緻復雜的音響設施,心里泛起陣陣漣漪。很久沒有站上這樣大型的舞臺了,他腦海中浮出出了壯麗二字。他已經72歲了,一頭白發像雪一般刺眼,古銅色的皮膚在鏡頭前顯得格外獨特,而他的氣質還是像二十年前那樣豪爽、淳樸。

胡德夫。圖受訪者提供

  2024年3月,胡德夫在《聲生不息·寶島季》節目中,和歌手那英對唱了一首《橄欖樹》。這是兩人第一次合作,透過視頻遙遙相望。當年,胡德夫親目睹證了《橄欖樹》的作曲者李泰祥如何寫出了這首歌曲。而如今,青年時的影像與現實疊加,匯聚成他歌聲中強烈的情感,也和天然美景一起,撞擊著聽眾的心。正如摯友張艾嘉對他的評價那樣:胡德夫的聲音,跟風一樣,跟海浪聲一樣。

  青年的觀眾可能已經記不起胡德夫,但他絕對是華語流行音樂史上主要的存在。1976年,胡德夫與李雙澤、楊弦等人在臺灣建議民歌運動,他們大批創作歌曲并進行散播。此后,華語樂壇的進一步發展,大量優秀唱片和原創歌手的出現,也要歸功于他們當年的振臂一呼。

  許多年過去了,世事變遷,胡德夫依然在唱歌。他曾經失去舞臺,卻依然記著著民歌運動的精神,連續不斷用音樂關心民眾和社會。他也在吸收著各地差異文化的養分。哪怕年紀已過古稀,他還是隨時預備著動身,去更多的場所,聽聽當地人的聲音。正如他自己說的那樣,他會一直寫下去,唱下去。直到青絲變成白雪,枯葉也會謝絕墜落。

  先驅

  2024年7月的一個晚上,北京的文藝年輕們聚集在愚公移山酒吧,聆聽臺灣民謠之父胡德夫的演唱。當他用滄桑而憨實的聲音唱著最早母親的感到,最早的一份覺醒,許多人流下了眼淚。那一夜,胡德夫和觀眾同樣興奮,他驚訝地發明,在迢遙的北京,年輕們居然能夠隨著唱起他寫的歌,還熟知他歌里的那些故事。

  此前的2024年,55歲的胡德夫才出版了人生第一張專輯《匆匆》,聚合了他三十年來所創作的12首歌曲。這張專輯的橫空出世令人驚艷,他的同齡人紛飛出來講話,通知民眾胡德夫是誰,以及他在民歌運動中的功勞有多大。李宗盛等人也前去他的演唱會捧場。2024年這張專輯中的《太平洋的風》,獲得了臺灣金曲獎的最佳作詞和最佳歌曲兩項榮譽。此時,人們才明了,胡德夫的聲音是一份被時間遺忘了的寶藏。

  站在工夫的門檻上,回憶舊事,胡德夫面前好像還能出現那些青年時的場景。他形容自己開始創作歌曲時,感到就像突兀推門了一扇門。也像他大學時的教師,詩人余光中的詩歌《民歌手》所寫的那樣:一個黎明,芬芳如《詩經》。實際上,民歌運動的發作,是胡德夫沒有料想過的一件事,他能介入進這段歷史,完全是被運氣的機關推動。

  故事要從1971年講起。那一年,為了賺錢補貼家用,21歲的年輕胡德夫開始在臺北哥倫比亞咖啡館做駐唱歌手,平時的工作是唱英文歌。他在臺北淡江中學唸書時,吸取過鋼琴吹奏和英文歌曲,這份工作也算是得心應手。彼時,遭受時代的限制,臺灣流行音樂涉及的題材還很狹窄,那時甚至沒有華語歌壇一說,也沒有專輯。流行的歌曲要麼是泰西歌曲,要麼是燈紅酒綠、小情小愛,缺少文化上的特色。

  哥倫比亞咖啡館聚集了那時最馳名氣的一批文藝年輕,包含有畫家李雙澤、音樂人楊弦,還有尚未揚名的張艾嘉和胡因夢。但胡德夫此時心里只有生計疑問,尚未融進他們的商量中。李雙澤知道胡德夫是臺灣原居民,開始對他的歌產生嗜好,但他發明,胡德夫一直在唱英文歌。于是,有一天,李雙澤當場請胡德夫唱一首民族語言的歌曲。胡德夫唱了卑南族的歌曲《美麗的稻穗》,聽眾們沒有聽過這樣的旋律和語言,如癡如醉。

  青年的胡德夫認為,那晚的李雙澤僅僅是來踢館鬧著玩的,沒有什麼目的。實際上,這些文藝年輕已經對樂壇的近況不滿,想要尋求變更。這一唱,讓他們發明了胡德夫以及他身上藏著的那些尚未開闢的音樂寶藏。后來娛樂城優惠,他們天天在一起研究怎麼寫歌,李雙澤懇切勉勵胡德夫寫自己的歌。要寫些什麼呢?胡德夫想,在城市數年,他一直想念他喂的牛,高空飛行的雄鷹,甚至想念并不平坦的山路。李雙澤對他說,放牛的生活當然也可以寫成歌。于是,胡德夫寫下了人生中第一首歌曲《牛背上的小孩》。

  1973年,李雙澤還和胡德夫一起舉辦了臺灣歷史上第一場民歌演唱會。到了1976年,民歌運動的導火線終于被點燃。后來,通過電臺和演唱會的散播,人們聽到了《鄉愁四韻》《江湖上》《回旋曲》《牛背上的小孩》等作品。人們才發明,本來還可以唱當代詩,唱鄉愁,唱土地,而不用沿襲別人文化的腳步。此后,民歌運動像野火一般綿延數年,演唱《橄欖樹》的齊豫,引入搖滾風格的羅大佑無數歌手追跟著民歌運動的腳步,投淘金娛樂城 優缺點入原創歌曲的創作之中。

  鄉愁

  長年來,胡德夫一直記得一種味道:卷心菜炒熟的芳香。那是20世紀60年月,他從臺東考到臺北,到淡江中學上學。當時,臺北在他心里極度迢遙。放假時他沒回家,偌大的學校餐廳里,只有他和學長兩個人。每當聞到餐廳炒菜的芳香,他都會想到曾經的日子,在山里,稻子收割完之后,休耕時,農夫們會在地里種上卷心菜和油菜花。他的媽媽就會把菜用生姜炒熟,蘸著醬油給大家吃。

  這種味道,實在是胡德夫動身的出發點和日后化不開的鄉愁。即便他后來成為了臺灣民謠之父,也對聚光燈和舞臺沒什麼頑固。他知道自己為誰而唱歌,為什麼要留在舞臺上,才能唱出感到。他從小生活在遼闊的太平洋之側,看著海鷗和浪花長大,習慣自由,不受拘束。家屬里的故事與悲喜,土地上的人們生活的狀況,故鄉的農田、稻穗、海鷗和雄鷹。最能牽動著他的心。

  他是在愛里長大的小孩,成為歌手的初衷也是為了家人。當年去咖啡館打工,他是輟學去的。那時,他由於打橄欖球遭受沖撞,患上腦震蕩,只能休學。不久后,父親患了癌癥,無奈之下,他把父親接到臺北治病,一個人打幾份工給父親看病,自己也拋卻了學業。打工時期,原居民歌手萬沙浪徵求胡德夫去自己的樂隊兼職,他才走上了職業音樂人之路。后來樂隊結束,他又被介紹到哥倫比亞咖啡廳,才有了和李雙澤、楊弦的相遇。

  民歌運動開始不久,旗手李雙澤就遇難去世。胡德夫和朋友懷著悲哀將摯友的作品整理、譜曲,繼續公然演唱。此后,一些民歌運動中誕生的歌手開始成為職業的音樂人、歌手。胡德夫則開始把精力放在臺灣原居民的社會權益工作中。他一邊做著這些工作,一邊走遍了臺灣的近300個部落,去搜集臺灣原居民的民謠。這一做便是二十年。

  音樂成了他維護正義的戰器。1984年,胡德夫眼見了臺灣海山煤礦爆炸中原居民礦工逝去的現場,痛心地寫下了《為什麼》。他連續不斷在歌里質問:為什麼,走不回自己踏出的路?為什麼,找不到留在故鄉的門?

  在很長一段時間里,胡德夫離開了舞臺,生活中也履歷了不少挫折,直到2024年前后,有音樂圈的老朋友們找到他,勸他出來出張實體專輯,幾多也能為自己留個紀念。胡德夫接納了這個方法。但他沒有選擇工業化的錄音方式,而是回到母校淡江中學,找到以前彈過的那架舊鋼琴。固然琴弦已經斷了兩根,但開始彈奏時,他知道這種感到對了。終極,《匆匆》中的12首歌都在校園里,以最原始的方式,直接錄制完工。

  長年的流浪生涯過去,目前,胡德夫終于獲得了難得的清靜。以往,他老是馬不停蹄地活著界各地奔波,演出、加入活動。疫情這幾年,他的安息時間變多了,可以悄悄在陽臺的屋檐下看看書,聽兒女、孫輩們聊聊天。目前,他有六個孫子一個孫女,家里老是熱熱烈鬧。他會打趣地說起,他在族人里的輩分很高,有人得喊他曾曾祖父。而在太太的家屬里,他的輩分就對照低。為了均衡,他會偶然到太太家那邊,體驗一下做小輩的感到。他曾經從家人身上獲得關心和滋養,如今,他又回到這種天倫之樂中去了。

  流傳

  聊天時,胡德夫常會流露出他調皮的一面。他重情義,愛生活,談起朋友、美食,談他在大陸看過的大江大河,各地風景,還有親人朋友的趣聞,他會滔滔不絕。他的語言才幹很強,能夠橫跨許多種文化,除了臺灣原居民語言和平凡話,他還能仿照身邊的親朋,說一口像模像樣的山東話。

  語言和思想的種子在他年輕時候就種下了,在當民歌手的起初一段時間,他最先演唱的便是中文新詩。在民歌運動剛開始時,歌詞作品還很匱乏,更沒有技術的作詞人一說。于是,民歌線上娛樂城優惠代碼運動的推動者、主持人陶曉清發起大家找來蔣勛、余光中、財神娛樂城 老虎機周夢蝶等人的作品,譜曲演唱。胡德夫對這些詩人是認識的,在臺灣大學外文系吸取時,余光中便是他的教師,給他講過民謠和詩歌,而周夢蝶也是臺北文化人認識的詩人,他的書攤是臺北人常常光臨的場所,那個攤位,胡德夫也經常路過,那張枯瘦的面孔經常出目前他的影像里。

  從當時起,新詩就開始對他產生陰礙。他把周夢蝶的詩《菩提樹下》和《月河》譜了曲演唱,把陶曉清打動得落淚。后來,在一場民歌演唱會上,胡德夫唱起余光中的《鄉愁四韻》,觀眾強烈的迴響讓他的心一直不能清靜。他突兀有了更深刻的感到,意識到余光中詩歌里財神娛樂城玩法攻略那種弘大的鄉愁,是一種與他自身的戀家情感不一樣的情誼。從此,胡德夫開始走出個人情感的天地,有意識地書寫那種更闊大的鄉愁。這些情感與引動,促成了《太平洋的風》《大武山美麗的媽媽》的誕生。

  后來,胡德夫與大陸的朋友加深了聯系。1989年,他受邀到云南加入一個音樂學術研討會,也借機陪同一些朋友在大陸尋親。他看見了那些持久差別的親人重新見面的場景,這種強烈的情感沖擊,讓他說不出話來只能偷偷躲在柱子后面痛哭。后來,他幾回到大陸演出,朋友也更多了。他熟悉了崔健、杭蓋樂隊等朋友。這些年,他一直思念這些老友,也想念北京涮鍋的味道。

  2021年,胡德夫以71歲的高齡出版了一張原創專輯《最后的獵人》。在這張新專輯里,他唱的歌詞中有臺灣原居民語言,有平凡話,還有古詩詞。歌曲中,幾種文化混合在一起,配合上他滄桑的嗓音和干凈的鋼琴伴奏,不只不會凌亂,反而顯得憨實、富有詩意。

  比年來,他在自己的歌里參加了唐詩《回家鄉偶書》的詩句:少小離家老大回,鄉音無改鬢毛衰。能夠觸發他鄉愁的,可能是李雙澤、余光中、周夢蝶、李泰祥這些死亡師友的面孔,也可能是他單獨一人從部落動身去臺北唸書時,對山川大海的想念之情。他原來在替他們唱著鄉愁,無知不覺間,這些鄉愁,也幻化成了他自己的鄉愁。而這種鄉愁,在《聲生不息·寶島季》的舞臺上,在現實的山海間,透過跨越地理間隔的合唱,繼續傳唱流傳。

  發于2024327總第1085期《中國新聞周刊》雜志

  雜志題目:胡德夫:直到青絲變成白雪

  :仇廣宇